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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晌午。
先帝時期,為了賞楓葉,將連綿一片的山撥出來,種滿了紅楓,取名紅楓山。
山間處處是小徑。
不知不覺,人就易走到山澗深處。
長了幾十年的紅楓,枝繁葉茂,越往土壤肥沃的山澗處越長得遮天蔽日……
溫知虞抬頭,看不見日頭。
她果斷道:“原路返回。”
雖說她帶了十來個隨侍,但確實不宜再往深處走了。
柳浮雲一手提裙子,一手抓住溫知虞:“淺杏不說我還不覺得,她一開口,我心裏就毛毛的。
這麽幽寂,不會有鬼吧?”
鬼?
溫知虞失笑:“青天白日的,哪裏來的鬼?皇上就在行宮,整個行宮都被天子氣籠罩著,鬼進不來。”
柳浮雲打了個寒顫。
兩人往外走了一段,就聽一個護衛開口:“郡主,請等一下,山間好像有動靜。”
一行人急急停下。
那護衛耳朵動了動,頓時拔出腰間長刀:“戒備!”
護衛們紛紛拔刀。
溫知虞和柳浮雲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詫。
這時,頭頂傳來一聲尖叫。
是女子的尖叫聲。
溫知虞當即抓住柳浮雲的手,大步往回程跑:“映桃淺杏,快跟上!”
情況不明,一群人隻能拚命跑,準備去和人群匯合。
這時,山上又傳來尖叫聲。
柳浮雲邊跑邊道:“不會是鬨刺客了吧?”
“難說。”
溫知虞不知是驚的還是跑的,心狂跳個不停,幾乎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刺殺,她前世就經曆過。
那時,身為丞相的沈迢安得罪了不少權貴和王孫貴族,觸碰了那群人的利益,遭遇了好幾場刺殺。
起初的刺殺,是針對她和幾個兒女。
因為,那些人想用他們,給沈迢安一個警告,好叫他就此善罷甘休。
可,沈迢安是什麽人?
他又怎麽容忍得了別人威脅他?
後來,朝堂上的事,沈迢安從未與她說過,也再冇人來刺殺她。
沈迢安一直把她護得很好。
……
胸腔疼,肺腑也疼。
溫知虞冷靜下來。
她果斷停下腳步:“人越多越亂,我們先留在此處,等人來救我們。
這動靜,不太像刺客。”
一行人驚惶對視。
護衛是武安侯親自訓出來的,聞言讚同道:“山間人多,石階狹窄,擠擠攘攘的確實不便逃命。
屬下會竭儘全力,護好郡主與柳姑娘。”
柳浮雲道:“你護好阿虞,不用管我,我會點拳腳功夫,可以自保。”
正說著,山間又迴盪起一陣驚叫聲——
“撲過來了!”
“往山澗去了!”
“救命啊!”
“……”
青天白日的,聽得人平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多時,聲音逐漸消失。
一護衛握著刀柄的掌心出了一層汗:“應當是抓到了,山上已經冇動靜了。”
“噓……”
領頭的護衛屏氣凝神,耳朵動了動。
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出。
漫山紅楓和鳥雀像是被冰給凍住了一般,冇有一絲聲響,甚至連風聲都靜了。
氣氛,安靜到詭異。
突然,有樹枝折斷的聲音。
護衛猛地抬頭。
一個膽小的隨侍睜大雙眼,指著紅楓深處:“那……那那那……那是什麽啊?”
所有人齊齊抬頭。
三十米外的一棵楓樹上,蹲著一隻巨大的花豹,又大又亮的黃色眸子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它張著嘴,血液和涎液沿著又尖又長的犬齒往下流。
溫知虞瞳孔皺縮。
豹子……
獵場的豹子,怎麽跑到紅楓山來了?!
十幾個人,發不出一絲聲音。
樹上,豹子發出危險的低吼聲。
“啊!”
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
全部人大驚失色。
隻見,豹子弓起腰,做出攻擊狀。
“砰!”
有人暈倒的聲音傳來。
楓樹猛晃,枝葉搖落,豹子快如雷電一般,朝這邊撲過來,快得幾乎隻剩殘影。
那一瞬,溫知虞來不及思考。
她隻眼睜睜地瞧著,花豹騰空到一半,重重地墜落在地上,灰塵和血跡都濺起很遠。
一滴溫熱,濺在她眉心。
花豹就躺在離她三米遠的地方,發出痛苦的嗬嗬聲,大口喘著氣,血沫子順著它的嘴巴和鼻孔往外湧……
兩支箭再次淩空射來,紮進花豹脖頸。
花豹徹底斷氣。
膽小的隨侍,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溫知虞手心濕透,雙腿發軟。
她站在原地,見花豹鮮血從她裙角流過,一路沿著石階蜿蜒向下。
沈迢安長弓未收,修長手指還搭在弓背上,琉璃眸泛著冷冽殺意,遙遙朝她看來。
溫知虞發軟的腿,頓時使上了幾分勁。
她嗓子乾啞:“多謝……沈伴讀。”
身後,隨侍們終於反應過來得救了,爬起來感激沈迢安:“多謝沈伴讀救命之恩……”
柳浮雲緊抓著溫知虞手腕,牙齒都在打顫。
山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巡山的護衛急匆匆地追下來,見到地上的花豹,全都鬆了口氣:“沈伴讀立了大功啊!”
沈迢安吩咐:“把豹子抬下山。”
“是!”
二三十個護衛匆忙跑過來,朝溫知虞行了禮,麻利地將豹子抬走。
血流了一地。
沈迢安收起弓箭,踏著濺血的石階而下,目光落在溫知虞身上:“郡主受驚了。”
“我無事。”溫知虞嗓子啞得厲害。
突然,沈迢安唇角微彎,抬起寬大柔軟的月白衣袖,輕輕擦拭過她的眉心。
他的聲音和動作一樣輕:“還好,冇受傷。”
溫知虞:“……”
她想都冇想,直接扭頭。
沈迢安動作滯了一下:“馬上就好。”
“不用再擦了。”溫知虞避開沈迢安的手:“不勞煩沈伴讀,我下山洗洗就好了……”
沈迢安放下袖子。
月白的袖子上沾染了片片血跡,彷彿冬日紅梅,灼灼綻放……
沈迢安溫潤道:“在下送郡主下山。”
“沈伴讀不巡山了麽?”溫知虞抬頭望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高大男子:“旁人,你都不管了麽?”
沈迢安溫聲道:“在下方纔已經護過旁人了,眼下,隻需護郡主一人。”
溫知虞:“……”
莫名的,她心中滋生出一絲酸脹的恨意——
沈迢安,但凡前世的你能學的今生一二,待我溫柔坦誠一點,興許我也不會痛苦半生。
冷了我一世,此世為何不繼續了?
我都放過你了,你又為何不肯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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