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卷著疾風,獅鷲落地時卻是無聲的。
那一對尖銳的利爪輕盈地落在地麵。
好似那不是鷹爪,隻是長了鷹爪模樣的肉墊。
獅身鷹頭,那對於楚源來說曾經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生物收攏了自己巨大的翅膀。
那翅膀呈現出一種冰冷的金棕色,光潔的羽翼閃爍著近乎金屬般的光澤。
那上麵似乎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讓雨水不能沾染分毫,明明身處雨中,卻不見半點狼狽。
那傳說中的生物抬起頭來,視線與坐在钜鹿背上的楚源幾乎平視,可想而知其體型有多麼龐大。
“塞薩爾。”
“楚源。”
獅鷲一族的長老和華夏領地的領主互相交換了姓名。
如果說钜鹿尤利的聲音是溫潤的,像春日裡的風。
那麼這名塞薩爾的聲音就是厚重的,像冬天裡的雪。
放在廣播劇裡,這倆的聲音那叫一個“攻受分明”。
楚源亦被這雄渾的男低音給震了一下。
好傢夥,說話就說話,怎麼還自帶回響呢?
連夜飛行了不知道多少公裡的塞薩爾似乎感覺不到疲憊。
禮節性地和楚源交換姓名之後,就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了那隻被钜鹿尤利發現的還活著的獅鷲蛋的情況。
雖然那張鷹臉上似乎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楚源還是從它那語氣中感受到了對方的急切。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嘀咕,“聽尤利的描述,獅鷲一族生育也不算艱難吧?
“怎麼會對後代重視到這種程度——僅僅是聽到有一個死蛋活了,就連夜派族人前來檢視情況。”
像是钜鹿一族這種胎生的還好理解,畢竟母胎懷孕多月,生下來就是一頭能跑能跳的小鹿苗。
又或者說是已經孕育出意識的活蛋楚源也能勉強理解。
換做人類的話,前者就相當於是三四歲已經養出感情的小孩。
後者雖然還沒法與家長溝通,清晰表達自己的意識,但也是個或者的小嬰兒。
而楚源手上那顆獅鷲蛋,就像是钜鹿說的,在被他養活之前,對於獅鷲一族來說,那就是個石頭!
哪怕是和其他的蛋一樣從母體裡出來的呢?別人是蛋,這玩意兒的性質可能更傾向於腎結石什麼的。
現在的情況就相當於一顆被醫生摘除的腎結石本來是放在家裡當一個漂亮的裝飾品的。
有一天被小偷偷了,原本主人也沒在意,結果有個接盤俠說我把這個結石養活了。
家裡的石頭突然變小孩,對正常人或者生物來說,都應該有一個接受流程吧?
怎麼這獅鷲就不走流程直接喊“我的娃”呢?
不過心中嘀咕歸嘀咕,在將獅鷲蛋交還給塞薩爾的過程中,楚源卻是沒做任何猶豫。
捨不得肯定是捨不得,這可是他獅鷲騎士的夢,但比起不得罪獅鷲家族,一顆獅鷲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將獅鷲蛋強留下來,別到時候獅鷲騎士的夢還沒做成,領地先被獅鷲一族給揚咯,就很好笑了家人們。
雞舍太小,沒有容納钜鹿和獅鷲的空間,兩個龐大的巨物隻能等在外麵,尤其是後者。
為了能夠第一時間見到那顆據說死了又活過來的獅鷲蛋。
塞薩爾甚至趴了下來,隻為能從雞舍的視窗,看到楚源的動作。
它這一趴不要緊,可可憐了雞舍裡的小紅尾鳥們。
巨大的鷹腦袋將它們嚇得夠嗆。
小傢夥們擠在一起,甚至不敢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
小毛團們你擠我,我擠你,黑豆般的眼睛裡,滿是恐懼。
楚源:“……”他轉頭看了一眼塞薩爾。
後者心虛地將腦袋收了回去,將窗外的陽光重新放了進來,
“嘰……”小紅尾鳥發出虛弱的叫聲。
楚源挨個摸了毛腦袋,將其安撫下來。
又往小紅尾鳥們的水槽裡麵,加了皇竹草的水。
這才從孵化器中取出那一枚獅鷲的蛋,托在掌心向外走去,該有的儀式感還是要有的。
盡管平時都是隨便拿來拿去,但這次畢竟是要將它送還給家屬,因此楚源還是稍稍的做了一下樣子。
托著蛋出門的他就像是抱著嬰兒走出產房的婦產科護士,家屬的目光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落在了“孩子”身上。
“這……這就是那個孩子?”楚源甚至從塞薩爾那雄渾的男低音當中聽出了緊張的情緒。
不過很快他的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麵前的獅鷲緊張的甚至不自覺地做起了深呼吸。
它對身旁的钜鹿說道,“尤利,你可沒有說過,這個孩子隻有這麼大一點。”
太小了,神之子手中的獅鷲蛋,它看上去還沒有它健康的兄弟姐妹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那麼大。
如果不是有人很明確地告訴它這是一顆獅鷲蛋,它或許會以為這是一隻雀鳥或者是什麼動物的蛋。
但近在咫尺的同源氣息又在告訴它,這確實是一顆獅鷲的蛋,是獅鷲一族的後裔。
它伸出爪子,想要從楚源手中接過那顆獅鷲蛋。
但它那有著三根尖尖腳趾,能將幾百上千斤的獵物抓上天空都穩穩當當的利爪。
相較於那顆小小的獅鷲蛋來說,卻是太大了。
它的爪子都伸了出去,又縮了回來。
隻是就著楚源的手,將自己的頭貼了上去。
和這麼大一隻獅鷲玩貼貼,可不是任何人都會享受的體驗。
至少楚源覺得怪怪的,不過他覺得怪也沒有用,人家貼都貼過來了。
就是他另一隻手有點癢癢的,尤其是看著近在眼前獅鷲那光滑的羽毛。
真想摸一把啊,貓和鹿他都擼過了,還沒有擼過鳥呢,看著被毛厚實的樣子,應該也很柔軟好摸吧?
塞薩爾還不知道楚源對它有著怎樣的心思,通過用額頭相抵的方式,它與獅鷲蛋中新生的意識完成了交流。
盡管還很模糊,但那的的確確是一隻新生的獅鷲,它的心一下子柔軟了起來。
等它抬起頭來時,楚源注意到它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但他的確是從一頭獅鷲的眼神裡讀出了這樣的情緒。
“裡麵的確有一個剛剛生出意識不久的小傢夥。”
塞薩爾如是說道,最猛的獅鷲用著最溫柔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想過,一顆死蛋竟然也能有孵化的機會……
“哦哦,小傢夥別生氣,我不是說你是死蛋,好吧,是我的錯。
“是我口不擇言了,但你要相信,我絕對百分之一百地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
小獅鷲蛋在楚源的掌心滾了一圈,它突然滾動的動作嚇了他一跳。
但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就讀懂了一顆蛋的情緒,“你想回孵化器裡去?”
小獅鷲蛋輕輕地搖晃了兩下自己的蛋身,楚源看向塞薩爾,後者微微頷首,退後兩步,示意他按照小獅鷲蛋所說的那樣做,於是楚源隻好將蛋重新放回了孵化器中,看著小獅鷲蛋落入孵化巢穴的瞬間,冥冥中他心中有種預感,這頭小獅鷲很有可能要留下來了。
塞薩爾接下來的話算是驗證了楚源的猜測。
“這是一個神跡——按理說這樣的獅鷲蛋,是絕無可能誕生出意識的。”
所以獅鷲一族接到钜鹿的傳言時才會那麼的不可置信。
隻是出於對尤利的信任,纔派出了塞薩爾。
塞薩爾雖然被要求連夜冒雨趕路幾乎橫穿整個大陸從獅鷲一族的祖地來到華夏領地。
卻也沒對自己能見到一個獅鷲一族的新成員抱有多大的期望。
至少沒期望過自己能看到一顆健康的獅鷲蛋。
它更傾向於是一些特殊的情況引起了钜鹿的誤會。
比如說有死去的生物靈魂碎片附著在了獅鷲蛋上。
在獅鷲眼中沒有誕生出完整意識的蛋體雖然是死蛋。
但對於那些靈魂碎片來說有著強大且旺盛的生命裡的獅鷲蛋也是一種活物。
如果它們運氣夠好的話,甚至能夠從獅鷲蛋中“孵化”出來。
隻是通過這種方式孵化出來的,可能是獅子,可能是鷹鷲,但絕不可能是獅鷲。
獅鷲彷彿是一種獨特上天造化的生物,如果不是自然孕育出來的靈魂,別想誕生出真正的獅鷲!
塞薩爾來前以為發生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它也需要將蛋帶回去。
因為這樣孵化出來的生物雖然不是獅鷲,卻也有獅鷲的一定血脈。
雖然不被獅鷲視為同族,卻也不會讓它們作為他人的奴隸或者獵物。
這對獅鷲一族來說是一種侮辱。
它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比正常獅鷲蛋小了一半不止的小獅鷲蛋中,竟然真的自然孕育出來了一個靈魂。
雖然這靈魂還很弱小,甚至都沒有健全的思考能力,所擁有的僅僅是作為一頭獅鷲的本能。
但看見了那在蛋殼中孕育的小小獅鷲的塞薩爾還是通過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認了出來。
這就是一頭真正的獅鷲!是獅鷲一族的後裔!是它同胞的子嗣!
這種情況反而讓它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
“雖然不知道這顆蛋為什麼會在時隔這麼久以後才誕生意識。”
塞薩爾肯定地說道,“但那的確是一頭小獅鷲!一頭脾氣有些暴躁的小獅鷲!未來肯定是個混小子!
“不過它現在新誕生的意識還很脆弱,一點點的損害,可能都會導致這樣脆弱的意識泯滅。
“所以我不能擅自移動它,而且它看起來,好像也很喜歡現在的孵化環境……”
它看向楚源,身體微微前傾,頭帶著爪子下壓,態度非常誠懇地對他表示了感謝。
“偉大的神之子領主,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我有理由相信,是你造就了這個奇跡。”
“額……倒不必如此客氣。”楚源被突然行大禮的獅鷲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難道這麼多年你們獅鷲一族中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嗎?”
“絕無僅有。”塞薩爾斬釘截鐵地說道,“獅鷲一族的傳承非常完整,如果有這樣的特例發生,絕對會記錄在案!如果歷史上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情的話,這顆小獅鷲蛋的父母也不會在統計丟失的時候將它當做普通的石頭來處理,獅鷲對於自己產的蛋是非常重視的,哪怕是那些幾十年都沒能成功孕育出意識的獅鷲蛋,隻要體型合格的,基本上都會被好好地收納起來,因為我們認為,孕育時間越久的獅鷲蛋裡,誕生出來的靈魂就越偉大!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獅鷲一族中有很多偉大的人物,都經歷了漫長的孕育期,但這顆蛋,它實在是太小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裡麵竟然能孕育出一頭獅鷲,事實上,我現在還在想,等裡麵的獅鷲孵化出了,會是一副什麼模樣,它隻有那麼大的蛋,孵化出來的體積必然不會很大,那它能長到正常獅鷲的大小嗎?”
楚源捋了一下塞薩爾的話,獅鷲一族的確有孵化幾年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才破殼而出的獅鷲,但那些獅鷲在誕生前就有了征兆,體積越大的獅鷲蛋,孵化所需要的時間也就越長,百年而出的獅鷲,往往都是獅鷲一族中的王者,而它們的蛋體體積,基本上能達到龍蛋大小,而一顆龍蛋,用塞薩爾的話來說,可能和初生的钜鹿差不多大。
楚源可是對剛見麵是緹娜的體型有印象的:“……”
而像是華夏領地這顆小獅鷲蛋,其體積就註定了支撐不起太長時間的孕育。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孕育出靈魂的話,等裡麵的營養物質消耗完畢,就是一顆徹徹底底的死蛋。
獅鷲一族數萬年的歷史上,除了楚源手裡這一顆獅鷲蛋外,再沒有過類似的情況。
所以塞薩爾才將其稱之為神跡!除了神明,它實在是想不到誰能做到這一點。
楚源:“……”或許隻需要一個神奇的孵蛋器?
確認了小獅鷲蛋存在的塞薩爾表現的有些激動難耐。
在和楚源還有尤利說了一聲之後,它竟然振翅飛向高空,發出了尖銳而又興奮的啼鳴。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產房外那個得知老婆把孩子生下來的新手爸爸呢!
楚源:“……”他心中沉熟穩重猛男形象就這麼被塞薩爾自己扯得稀碎。
“獅鷲一族是魔淵裂隙的守衛者。”這時,他耳邊響起了钜鹿尤利溫和的聲音。
它抬頭看著天上的獅鷲激動得不能自已,輕聲開口道,聲音裡有著對新生命道來的欣喜。
“魔淵,就是徹底被魔之子占據了的位麵,那裡通常充斥著混亂,戰爭,謊言,鮮血。
“一切有序的都在跌向無序!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亡的都將歸於混亂!
“如果說我們钜鹿一族是自然的監管者,負責將一切無序的歸入有序。
“那麼獅鷲一族就是自然的保護者,負責將攜帶著深淵無序規則的魔之子阻擋在外!
“獅鷲一族的生育率雖然不算低下,至少比钜鹿一族好得多,但它們的族人都被魔淵牽扯著,能多一頭獅鷲,就能多分擔一份守護自然抵禦魔淵的責任,所以塞薩爾才會那麼興奮,最重要的不是有一頭新的獅鷲即將誕生,而是有一頭新的獅鷲將從那顆獅鷲蛋裡誕生,神跡隻要發生過一次,就有可能發生第二次,第三次。”
钜鹿的話有些繞,但楚源還是聽懂了它的意思。
讓塞薩爾如此興奮的,原來不單單是有新的獅鷲即將誕生。
而是華夏領地那顆獅鷲蛋,即將誕生新的獅鷲!
既然那麼小的獅鷲蛋都能夠孕育出獅鷲的意識,那那些更大的蛋會不會也可以?
它們之前沒有孕育出來,說不定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
楚源手中這顆小獅鷲蛋的出現,無疑讓它們看到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發泄過後的塞薩爾落地,不知道是不是楚源的錯覺,總覺得它說話間聲音彷彿都輕快了許多。
“我必須去通知其他的長老會的成員……
“尊敬的神之子。”
楚源打斷它的話,“楚源,叫我楚源就可以了,神之子聽著別扭。”
“楚源,那顆小獅鷲蛋就交給你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帶著你滿意的報酬。”
它的眼神認真,“我們獅鷲一族,向來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你為小獅鷲蛋帶來了奇跡,就是我們最尊貴的朋友。”
“既然都是朋友了,那照顧好朋友家的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楚源理所當然地說道,同時伸出手,示意塞薩爾與自己碰一個。
後者秒懂,伸出前爪攥在一起,與他的拳頭輕輕相撞。
“那就交給你了,獅鷲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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