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你得在宿舍裡擺臺電視啊,”
張鐵軍起來抻了抻衣服:“光靠說可不行,有點跟不上時代節拍,萬一哪個姐姐經常看電視的,你就沒法嘮了。”
“那你給擺一臺唄?”那哥們笑嘻嘻的反攻。
“我就不用了,都到手了。”張鐵軍伸手在低頭往櫃子裡找東西的張鳳臉上摸了摸:“那是你們努力奮鬥者的事兒,想吃腥可不能捨不得魚。”
“呸。”那床的女工啐了一口:“人不大心挺花的,什麼都說。”
“我說啥了?”張鐵軍笑著看了看她:“他們成天都要長你家了,還不就是為了拱拱卡巴襠,那能光靠嘴嗎?錄音機電視冰箱不得抬一樣?”
“你抬了幾樣了?”那哥們段位不太夠,有點急了。
“我包圓啊,房子電器傢俱汽車全到位,想穿什麼穿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我給不了她結婚證,以外的東西都能給,還都是最好的。”
“我操,”一直旁聽那哥們震驚的看著張鐵軍:“這牛逼吹的有點大呀,張鳳,你不說點啥?”
“你想聽我說啥?”張鳳頭都沒回:“光想睡啥也不想出,你們讓我說啥?那點勾勾心都寫腦門上了,喝酒菜都捨不得,一個一個的也好意思。”
張鐵軍蹲下往張鳳的櫃子裡看了看,二十年後租房的老爺們都比她東西多,其實也蠻可憐的。
張鐵軍伸手把張鳳櫃子裡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堆到床上,把兩個櫃子都掏空,盆子茶缸這些又塞回去,把她的旅行包翻了出來。
內衣……罩罩就兩個,都是舊的,褲衩到是不少。
挑了挑,往旅行包裡放了幾個,衣服褲子挑了幾件塞進包裡:“別的還有什麼重要的沒了?剩下的都不要了。收拾收拾直接走得了。”
“都是好的。”張鳳看了看張鐵軍。
“不要了,就帶這幾件得了。”張鐵軍看了看張鳳的幾雙鞋吧嗒吧嗒嘴:“鞋都不要了,過去再買。”
張鳳撅起嘴:“我不,你怎麼這麼敗家呀?都好好的,這旅遊鞋我夏天才買的,九十多塊錢呢。”
九零年這會兒旅遊鞋特別火,稍微差不多一點的都要一兩百,九十塊錢能買回來的東西可想而知……就感覺挺可憐的。
事實上這會兒的女人大多數就是這麼個生活狀態,能怎麼辦?工資就那點,還要吃還要穿還要攢一點兒,一切隻能靠自己,平時都得想辦法省著。
“不要了,聽話。”張鐵軍摸了摸張鳳小巧的耳朵:“帶幾件應急的就行,那邊都有。”
張鳳的耳朵比較敏感,被這麼揉捏幾下臉都紅了,忙低頭躲開做怪的手,拒絕都忘了說。
“張鳳要去哪了這是?要走啊?”隔壁床的女工扭頭看過來:“小帥哥,讓我俺們鳳兒弄哪去?”
“要走了,”張鐵軍點點頭,看了看她,記著她好像姓苗,和老孫家二姐她們挺熟的:“這些衣服你看看有沒有能穿的,不嫌的話就拿去吧。省著帶了。”
“衣服都不要啦?”苗姐一翻身從床上跳了下來:“這是要乾什麼呀?”
“去市裡上班。”張鐵軍也沒說實話。要是說帶張鳳去沈陽明天說不定會被傳成什麼樣呢。
“去市裡呀?乾什麼呀?還缺人不?”
“賣西服。現在不缺人了,以後要是用人再說。”
“別呀,我認識你,你小時候我還去過你家呢,有啥好事兒說說唄,乾活肯定不給你丟臉。”
這話張鐵軍信,這個年代的女人說起乾活大部分家裡家外都是一把好手,過日子精打細算勤儉節約隻是基本意識。
當然,也有例外,不會做飯不會縫補的也有,不過隻是少數。
“那邊肯定是不行了,再說去市裡吃住都是問題。”張鐵軍想了想說:“你要是真想找活的話,過幾天吧,我媽這邊過幾天要招人,到時候你去看看。”
“張嬸兒啊?乾什麼?”
“也是賣衣服,就在副食那。”
張鳳也沒有什麼重要東西,錢,身份證戶口本,糧票糧本(還沒取消,但實際用處已經不大了),說話的功夫就收拾完了,往個小包裡一塞完事兒。
“你還有糧本啊?”
“啊,”張鳳看了看張鐵軍:“以前她們都是壓在食堂的,到我們這就沒要求,就換大錢兒的時候要用。”
這事兒張鐵軍到是知道,不過沒有那麼詳細。以前住宿的職工糧食關係都是定在食堂的,每月去領大錢兒和糧票。後來就都直接用錢了。
這個具本的轉換線很模糊,沒有通知也沒有具體日期。這會兒宿舍裡還有人是集體戶口呢。
就像糧票和糧本具體是哪一年取消的這事兒,其實也是模糊的,各個省甚至各個市都不一樣,在國家正式發布檔案之前絕大部分省市就已經實際上取消了糧本。
現在一查都是九三年,其實不是。
張鐵軍伸手拿過來一張糧票看了看,這東西留點還是有一定的紀念意義的,要是能收整合套也挺好,市裡的,省裡的,全國的,還有部隊專用。
“我還有這個呢。”張鳳獻寶一樣舉給張鐵軍看,好傢夥,布票肉票工業券,這弄的像回到十年前了似的。
“你留這些東西乾什麼?”
“發的呀,我也沒地方用就收著了唄,現在好像用不著了。”
“留著吧,好好收著將來說不定能值錢了。”張鐵軍笑著看了看,讓張鳳好好收著。
張鐵軍自己沒有收東西的習慣,什麼壞了舊了換了新的也就扔了,原來小時候很多東西同學都還有,他這都沒了。
等到他老了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變得很珍貴了,有些很值錢,有些很有意義。像章,寶書,郵票,錢幣,各種票,到後來的呼機手機遊戲機。
山河一片紅大的小的,主席同誌和他的親密戰友,語錄,萬歲張,指示,樣版戲,張鐵軍小學的時候都有。
八零年不知道是哪裡號召,全國開始了集郵熱,當時的張鐵軍也有一個集郵本,剛開始還挺上心的,後來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小嘛,那會兒他才六歲多七歲,那些郵票有些就撕了掉了沒了,有些給了同學和老師。
張爸有兩百多枚像章,大的小的彩色的金屬的陶瓷的,都讓他給禍禍了……說起來確實是一種遺憾,太可惜了。
到不是因為它值多少錢。
上輩子張鐵軍三十多歲的時候,關於他小時候的事情就隻剩下了記憶,什麼都沒有了,包括照片。
其實他也很想知道,那些什麼都能拿得出來的人,到底是怎麼把那些東西都留了下來的,是一種什麼心態。
“真要走啊?”苗姐問了一聲,感覺有點不可思議:“這咋說走就走了呢?提前一點聲都沒聽見。”
“那個,小張你多大?”那個男的問了一句。
“十八,怎麼了?”張鐵軍看了他一眼。
他看向張鳳:“張鳳你多大?我記著有二十七八快三十了吧?”
“關你屁事兒?”張鳳回頭瞪了他一眼:“錢沒幾個就能吹牛逼,恬著個老臉哪有都你。”
“怎麼說話呢?這不是關心關心你嘛。”
“我用你。管好自己得了。苗秀蘭你倆以後長點心眼兒,離這樣的遠點,一天嘴吧吧的除了占便宜什麼人事兒都不乾。”
這一句二十七八快三十直接把張鳳給惹毛了,是一點情麵都不留啊,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行了,東西拿著走吧。苗姐你空了自己去找我媽吧,就說我讓你去的。”張鐵軍拎起張鳳的旅行包。
“行。”苗秀蘭答應了一聲,看了看張鐵軍:“小平是不是也給你乾呢?你在地下是不?”
張鐵軍看了看她。苗秀蘭說:“小玲和我說的一次,說小平去市裡賣衣服了,原來我也沒多想。你乾的這麼大了呀?”
“對付。”張鐵軍沖她笑了笑,推著張鳳往外走:“那苗姐我們就走了啊,那些行李衣服鞋你要是不嫌就拿過去幫著處理一下。”
張鳳扭了扭身子把張鐵軍的手甩掉,氣呼呼的往前走。這娘們長的文文靜靜的模樣,大美女,脾氣其實特別臭,暴躁的很。
“我嫌啥呀,正好我倆身形差不多,省著買了。”苗秀蘭笑著過來看張鳳床上的東西。是真不嫌,這年頭有的穿有的用就挺好,省錢是真的。
再說張鳳的東西也都不差,乾乾凈凈的,褲衩她都不會扔。
“給我臉色是不?”張鐵軍伸手去捏張鳳的耳朵。
“別碰我。煩不煩?”
到樓梯那一拐彎,孫中科他們五六個人正好迎麵上來。
“哎喲我,老張,你這是真得手啦?要把俺們鳳姐給弄哪去?”
“弄回家唄,這麼好看不得藏起來?”張鐵軍看了孫中科一眼,沖其他幾個同學點點頭:“今天沒有班兒?”
張鐵軍和這些同學關係都一般,不過以前也在一起玩過。除了孫中科其他幾個都在選別車間,有兩個家裡有點關係。
“夜班。(明天白班)。”
幾個同學都回了一句,看著張鐵軍和張鳳下樓,眼睛裡各種八卦之光不停的閃爍著,就差直接拽住人問了。
美女嘛,都是十九二十的年紀,哪個沒有興趣兒?
張鳳這選廠宿舍第一美人的名頭可不是吹出來的,不罵人的時候是真好看……罵人的時候也好看。
“鐵軍兒,中午一起喝點啊?”孫中科問了一句。
“不了,你們喝吧,我有事兒。”張鐵軍擺擺手,順手把張鳳摟到懷裡,一起出了大門。
“我操,真基巴牛逼。”趙春威嘟囔了一聲:“以前咋沒看出來鐵軍這麼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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